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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电报兴倾囊相助 越事起和战两难(第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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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吗?”左宗棠听说李鸿章也佩服自己,大感兴趣,“他怎么说的?”“霸谋”的话李鸿章当然从未说过,不过羡慕左宗棠办事利索却是真的。“李中堂坐镇直隶,办轮船招商局、开平煤矿、漠河金矿、电报、铁路、北洋水师等无一不是大费曲折,有些事争议数十年而不决,所以他常说这些事如果是让左大人来办,不知要少费多少口舌。”

“不错,李少荃在洋务上确实办成了几件事。可那时我在西北,如果我在东南,洋务上要办成的事绝对要比李少荃的规模大。”

沪汉电报的事已办成,盛宣怀不敢再附和左宗棠,怕他骂起李鸿章来,到头来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,所以只唯唯而已。

不料左宗棠却非要逼他表态:“我知道你追随李少荃多年,是他的臂膀,你说句实心话,我与少荃比,到底是我胜他几筹,还是他胜我几筹?”

这种非此即彼的问话实在难答,但盛宣怀知道这个定论绝不能由他来下,所以说道:“大人与李中堂都是国家柱石,犹如人的两条腿,缺一而不能行走。卑职清楚大人与李中堂政见偶有不同,但卑职身为晚辈,家父与李中堂又是同年,卑职要叫一声世叔,所以为尊者讳,绝不敢为取悦大人而贬低李中堂,请大人体谅。”

这话说的得体,而且巧妙,无疑维护了李鸿章,而特意强调要叫李鸿章一声“世叔冶,使左宗棠很容易理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下定论,也就等于是承认李鸿章不及他左宗棠。所以他很满意,呵呵大乐,直夸盛宣怀聪明:“怪不得少荃倚重你,就是我也很欣赏你。”

盛宣怀告辞出门,已是汗流浃背。

“天热了,应该换单衣了。”他对随从道。

回到电报总局,盛宣怀把左宗棠拨银五万两、准办沪汉线的事告诉同僚,大家自然要庆贺一番。第二天四点多,盛宣怀就起来去天后宫站班,因为左宗棠一早就要离开上海回南京。等左宗棠的大轿出了门,他再匆忙赶往江南制造总局码头送行。码头附近已经戒严,众官员将手本递上叩送。六点的时候,测海、钧和、祥云、靖远四舰鸣笛启行,左宗棠的座船澄庆轮随后,座船后面是虎威铁甲船衔尾相送。驻沪兵勇站满了浦滩,同时鸣枪相送。

左宗棠座船已经远去,众位官员打着呵欠开始散去,有的因为起早,有的则因为烟瘾犯了。盛宣怀在众官员中找到了胡雪岩,两人隔着数顶轿子,他正与某位候补道说话,于是盛宣怀赶紧打发长随持他的名帖过去。

胡雪岩正要上轿,盛宣怀的长随把名帖递上道:“胡老爷,我家老爷有要事请您到电报局说话。”胡雪岩回头看到远处的盛宣怀正在向他拱手,他也拱了拱手表示遵命,随即上轿直接去了电报局。
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报局,盛宣怀吩咐把胡雪岩请到客厅更衣、敬茶,他自己则先去内室换下了朝服。胡雪岩原打算送走左宗棠就直接回住处,所以并没让随从带便服。

盛宣怀来到客厅,见胡雪岩还是一身官服,就问道:“胡大人何不换了衣服随便些,否则显得在下太不敬了。”

“哪里哪里,今天没想到盛观察相请,原打算直接回去的,所以没带随身衣服。”胡雪岩笑道。

“来呀,取那身湖绸衣裳请胡大人宽衣。”盛宣怀吩咐了一下又道,“胡大人乃闻名大江南北的财神,锦衣玉食惯了,不知我们这些穷道台的家常衣服还能不能穿。”

盛宣怀是当笑话来讲,胡雪岩当然也笑着回道:“在下过的穷日子,盛观察怕是连想也想不到。”于是他就在客厅里换下了官服,又问道,野不知盛观察请在下来有何吩咐?”

“哪敢承得起吩咐二字,在下是有事相求胡大人。想必今日胡大人也未用餐,就在这里吃一碗粗茶淡饭如何?”说罢,盛宣怀已吩咐了下去。

厨房早已经预备好了,很快就端了上来,并特意抬来一张饭桌,就摆在客厅正中。小碗小碟摆上来虽不多,却颇为精致。这样的早餐比起胡雪岩的来,所费不及十之二三,但显然是精心准备的,所以胡雪岩连连称赞。

撤走早餐,换上明前新茶,盛宣怀才说到正事。原来他要请胡雪岩人股电报局,办沪汉线。办电报如何有益国防民生,将来如何保证盈利,盛宣怀讲得头头是道。他还对胡雪岩开出了特别的优惠一每十股配送一票干股。当然,他希望胡雪岩买下一个大数,至少三百股。一股一百两,三百股便是三万两。

“在下看中的不是胡大人的银子,而是大人的信用和名气。”最需要银子的盛宣怀却说不需要银子,且他真诚的眼神让人不会有半点怀疑,“胡大人买了三百股电报局股票,那对电报局意味着什么?那意味着更多的人会对电报局的股票充满信心!”

“盛观察办电报与洋人争利,为我中华争气,这一点在下很是佩服。电报不仅有利民生,更与国防关系重大,所以在下一定鼎力支持。盛观察也是要强之人,能向在下开口,这是给在下面子。只是今年小女要出阁,老太太又七十整寿,花销都不能少,所以……”胡雪岩扳着手指,一一数说给盛宣怀听,似有些为难。

胡雪岩会诉苦,早在盛宣怀意料之中,所以他又道:“如果胡大人为难,二百股或者一百股、五十股都可。”

“不是那意思,在下本想好好帮盛观察一把,因为今年确实特殊,所以在下只能认下五百股。”

盛宣怀以为自己听错了,怔怔地望着胡雪岩。

去年电报没办成,胡雪岩就怀疑是盛宣怀从中捣鬼,但一直没有证据。不过现在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了,他觉得此人非等闲之辈。

对潜在的对手,无非两个办法,打倒他,或者成为朋友。更多的时候,胡雪岩习惯把对手变成朋友。盛宣怀有李鸿章做后台,是不可能打倒的,所以他决定向朋友的路上走。之前他就曾打算去拜访李鸿章,左宗棠与李鸿章政见不同,但自己是生意人,犯不着北洋的钱就不赚。

但他最终也没能成行,是怕左宗棠起疑心,到时候李鸿章没靠上,反倒失了左宗棠这座靠山。现在盛宣怀主动联络,这机会再好不过,与盛宣怀成了朋友,也便等于攀上了李鸿章这棵大树,起码不会被他当成眼中钉。而且这样做又避免了刺激左宗棠,因为盛宣怀办沪汉电报线,左宗棠不仅支持,还答应拿出五万官银。所以胡雪岩打定了主意,要给盛宣怀一个大面子。

盛宣怀激动得不得了,所以决定还胡雪岩一个人情,把洋人最近在丝茧生意上的动向透露给他:“胡大人正在与洋人争购生丝,为的是替茧户争取一个稍好的价钱,不致被洋人打压。在下刚得到一个密报,说怡和、大昌、查地等洋行丝厂最近搞了个秘密聚会,要一致拒收胡大人的生丝,逼迫您降价。也许胡大人已得到密报,在下通报给胡大人是想提个醒,希望大人不要被生丝咬了手。”

“在下也有所耳闻,但没有盛观察详尽。在下与洋人斗,就是不想让他们仗着财大气粗欺负茧农。反正他们的丝厂等着生丝下锅,去年和今年的生丝有多半控制在在下手中,在下不能轻易向他们投降,总要有个合适的价格才能出手。”

“可数家洋行联合起来对付你,而大清丝商却不能联手,虽然大人财大气粗,但也要提防功亏一篑。如今双方就像绷紧的绳子,总归不要挣断了才好。”

所谓挣断了,就是洋人宁可不开工也不要胡雪岩的生丝,而生丝存久了就发黄变质,那么双方都亏大了,尤其是胡雪岩更赔不起。

“盛观察提醒的是,在下记住了。”但胡雪岩心里却认为,洋人不远万里来开办机器缫丝厂,其目的就是为了赚钱,他们不太可能意气用事玩赔本的买卖,到时候价格合适,自己稍退一步就能成交,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。

不知不觉两人谈了一上午,眼见快到中午,盛宣怀吩咐下去准备酒菜,胡雪岩连忙推辞道:“盛观察客气了,要喝酒,咱们有的是空,如果你有雅兴,在下随时可以请你到堂子里喝。”

所谓到堂子里喝,就是到妓院去喝花酒,兴致所至兼顾风流。胡雪岩结交的朋友很多,喝花酒是常有的事。盛宣怀是挂印官,不像胡雪岩只是候补,所以不能明目张胆。但胡雪岩如此相请,也并非真要他去逛堂子,而是显示两人已有了熟不拘礼的交情,所以盛宣怀道:“如果胡大人今天不便,在下就不勉强了。在下也敢去堂子,如果京中那些老爷要参一本,大不了请胡大人费些银子给在下疏通疏通。”

世风日下,如今的御史言官也有卖参的说法,他们放出风来要参某人,如果这人知趣花了银子,他的参折就免了。胡雪岩一边告辞一边道:“天下人都可花银子疏通,唯有盛观察不必也不能,那不是打李中堂的脸吗?倒是在下有一天被人参了,还请盛观察想办法。”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电报局,盛宣怀一直送到门口,看他上轿方回。

邵友濂最早是从《申报》上得知刘永福阵斩李维业的消息的,他再发报到天津,天津随后又转到总理衙门。恭亲王等人看了这条消息,真是又喜又忧。喜自不必说,忧的是担心法人恼羞成怒,大举报复。到底如何应对,他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。当然,恭亲王最希望的是战事不要因此扩大,法人也因此知难而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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