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鄂州换帅(第4页)
尽管吕文德不惜耗费真元在官厅斥责了范文虎,可范文虎也不是三岁小儿,回到汉阳渐生疑窦:安插在鄂州的眼线告诉他,吕文德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,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制司官厅?还有,吕文德面容憔悴,应为大病之象,口吻虽然严厉,却明显缺乏底气。范文虎心里不踏实,派一名亲将过江打探吕文德的近况。鄂州眼线没费多大工夫即传出消息,说吕文德数日粒米未进,一直昏睡不醒。
“他吕文德病了,自家也病。”范文虎兴高采烈地对众将领道。
范文虎迟迟不到郢州,夏贵心急如焚。
咸淳五年汉水流域雨量充沛,不到五月即大水浩渺,进入七月襄汉一带大雨滂沱,连日的大雨使得浩**的汉水更为壮阔。襄阳地处汉水中游,沿江地势平坦,暴涨的大水淹没了平川与低岗,一眼望去宛如汪洋。
“此时水大,正宜进兵。”夏贵伫立窗前,望着纷飞的雨丝喃喃自语。
也是,高涨的洪水使江面变得了格外宽阔,十分利于水师行动,同时蒙军铁骑受到限制。夏贵判定襄阳一带水势更大,蒙军在汉水中设立的所有障碍已全部没入水中,战船可以直接驶入襄阳。又过了一日,夏贵决定离开郢州向襄阳进发。
数日后,全军抵达灌子滩,再往前即是鹿门山了。此时雨滴虽已稀落,水势却依然浩渺。襄阳一带的水情诚如夏贵所料,不仅水中巨木已被大水淹没,且大水一直淹没至鹿门山脚。
夏贵命夏富率一万水师围困鹿门山,自己亲领大军直趋襄阳。在白河口,张弘纲冒死阻截,指挥数艘战船一度杀到夏贵的座船前,夏贵指挥若定,两支长臂拍杆大展神威,一连拍碎了蒙军三艘战船。
薄暮时分,夏贵引兵直抵襄阳城下。宋军在白河口击败蒙军水师的消息早已传入襄阳城中,夏贵抵达城下时,吕文焕正在北门迎候。
“夏帅一路劳顿,文焕感激不尽!”这是襄阳被围两年来吕文焕第一次见到援军,禁不住泪水迷蒙。
“六弟啊,你也不易!”夏贵饱含深情地道,“你以一城之力,挡住了十万虏人铁骑,堪称国朝砥柱!”
“吕六身膺王命,当以死报国!”吕文焕声音哽咽。
说话间宋军战船陆续抵达,夏贵问道:“自家此来携有朝廷赏钱五百万贯,米八千石,盐一万斤,布六千匹。襄阳还缺什么,六弟只管开口。只要我办得到的,当竭尽全力!”
“襄阳的粮食暂时无虞,倒是柴薪奇缺。”
历来守城,关注的是兵器与粮草,至于柴薪则常常忽略。这是因为,以往守城战发生突兀,储备先天不足,兵器与粮草便是软肋。襄阳不然,一来准备充分,二来蒙军围而不攻,兵器损耗不大,柴薪却成了最为头疼的问题。为保证全城有热水熟饭,从去年冬天起便已禁止生火取暖。
夏贵略一思忖,拍胸道:“六弟放心,旬日之内,老哥为你砍伐五千棵大树进城!”
正说间,一名偏将来报,说虏人的水师已前往鹿门山。
夏贵担心夏富有失,遂对吕文焕道:“此次来援襄阳,那范文虎逗留不进,老哥兵势单薄,犬子尚在鹿门山御敌,这襄阳府老哥便不去了,待襄阳解围之日,老哥特来听弟妹抚琴。”
吕文焕将夏贵送至船头,道:“夏帅今日进援,有如雪中送炭,吕六没齿不忘。只是那鹿门山乃虏人的帅府,屯有重兵,夏帅务必小心。”
临别前,夏贵告诉吕文焕,说制帅病了,且病得很重。说到吕文德的病情,夏贵不由得面色忧戚,吕文焕及周遭将士更是神色恓惶。
离开襄阳后,夏贵率领战船来到鹿门山前。
蒙军淳河口守将为张禧父子虽然骁勇,但战船毕竟太小,不足以与夏贵率领的水师抗衡。当夏贵回军鹿门山时,蒙军水师已经停止了行动。夏富向父亲禀告了整个水战经过,两军交战仅限于弓弩。不过,蒙军水师并未退远,仅后撤了一箭之地。暗夜中,可见蒙军战船上的灯火宛如繁星。
夏贵遗憾的是刘整并不在此,他决定趁大水将虏人各部隔开之际,集中兵力攻打鹿门堡。
次日平明,夏贵召集众将分派任务:夏富率一百艘战船掩护全军左翼,夏柏率一百艘战船掩护全军右翼,胡应雷率一百艘战船砍伐林木,自己则统率大军向鹿门堡发起攻击。
“左翼为鞑虏水师,右翼为岘首山之敌,”夏贵对夏富、夏柏道,“敌不犯我,我不犯敌;敌若来犯,则坚决反击!”
分派定当,各军驶向指定区域。雨越来越小,能见度却依然很差,天空不见晴朗,乌云鬼魅一样匆匆移动,变幻出各种狰狞面目。夏贵对襄阳地区不熟,全靠翟贵派出的一名郢州籍官员指示路径。如今大水淹没了平川,过去的景物已然不在,这名郢州籍官员有时也辨不出方位。
终于,夏贵率领数百艘战船来到鹿门山前。鹿门山也改变了样子,过去的榷场不见了,只剩下蒙古商人当年构筑的城堡孤零零地横卧在茫茫水边。
夏贵乘坐的是一艘楼船,长十丈,高丈余,前部置有拍杆,四周设有箭垛。由六十四名兵士划动木浆,行走如飞。战船上还有一百五十名弓弩手,用于自卫或者攻击。
蒙军的鹿门堡占地不大,却十分高峻,单是城墙就两丈有余,如今全部改为了石头砌成。正观察间,突然城上一声呐喊,立刻刀枪林立。
“来者何人?”对方喝问。
夏贵清了一下嗓子道:“我乃大宋国京湖置制副使夏贵,奉我皇之命率十万大军前来襄阳除寇,识时务者快快出降!”
“哦,原来是夏副帅,”城上人呵呵一笑道,“久仰了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我乃蒙古国枢密副使、河南军前行省平章政事史天泽。”
“史副枢密既是汉人,为何替虏人出力?”对于史天泽,夏贵是知道的,十年前血战寿春,与之交战的即是史天泽的真定兵。
“我是汉人不假,自家即是河北永清县人。”史天泽一点儿不恼,朗声道,“可知我为何效力汗廷么?”
“元帅忘根叛祖,是非不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