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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李鸿章借刀杀人 胡雪岩屋漏逢雨(第3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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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到了月底,胡雪岩必须回杭州了。他放心不下的是一笔汇丰银行的贷款,六月初一要还本息五十万两。这笔贷款是西征借款中的一部分,由胡雪岩担保,上海海关税作抵押,拿闽、粤及九江、汉口、上海海关所在省的协饷来还,每次还款都由这些海关解到上海海关,然后由上海海关付给汇丰银行。如果海关不能如期还上,胡雪岩必须先垫付。

向汇丰银行还款必须是现银,一下提这么多现银,对阜康来说绝不是小数。所以胡雪岩临走之前特意去拜访了邵友濂,问他这期款子能否如期还上,否则他另外想办法。邵友濂拍着胸脯担保一点问题也没有,因为协饷已到了四十万两,另外十几万两也在路上,最迟后天就到。他还立即安排人拿来九江、汉口海关的汇票让胡雪岩看。胡雪岩放了心,从轮船招商局雇了一艘小火轮,拖着他的座船回杭州。

胡雪岩的座船刚刚离开上海,盛宣怀就知道了,他召集心腹幕僚一起来商议大事。商议了大约有两个小时,一切安排就绪。盛宣怀叹口气道:“阜康这么一块金字招牌真是可惜了,胡雪岩这个人在生意场中,人品还算是上乘的。”

幕僚见他有些犹豫,劝道:“大人不要自责,这就譬如两军打仗,双方的将军虽然互相敬重,但战鼓一响,却仍然要你死我活,这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
“我当然明白一我们手里,到底有多少阜康的银票?”

“大约有十二三万两。”

“我们就靠这十二三万两打垮他千万身家。”盛宣怀道。

阜康钱庄的伙计照例在八点卸下排门,一打开门便把他吓了一跳,排门外已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。排门一打开,他们立即拥进来,一边向柜上挤一边问道:“阿原,听说你们胡大先生做生丝生意赔了七八百万,是真的吗?”“胡扯,我们大先生什么时候做生意亏过?”叫阿原的柜上伙计道,“您老可别听风是雨,大先生的丝等着卖大价钱呢!都在库里,哪来亏了七八百万的谣言?”

“也不知是谁说的,好像是从堂子里传出来的,说大先生的丝已经屯了两年了,洋人根本不买,再屯下去就要全部坏掉了,能不赔吗?人家还说,胡大先生把阜康的存银都拿去买了丝,这下要把阜康给拉倒了。”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这样道。

“真是笑话,阜康是上海最响的钱庄,就是洋人也把银子存到阜康来生息。你手里有多少银票,我立马给你兑了。”

阿原接过银票看了看道:“不过是二百两银子。老叔,您老这是三年期,明年五月就期了,二百两就变成三百两了,现在兑了只能得两百五十两,实在可惜了。”

这人正在犹豫之中,突然后面有人喊道:“你不兑我们兑,已经倒了两家钱庄了,跳水的也有好几家了,还是把银子拿出来放在自己枕头下放心。”经后面的人这么一嚷嚷,这人也不犹豫了,兑走二百五十两本息。眼看着人越来越多,情形有些可疑,前柜的档手马上去见老刘。此刻老刘正躺在炕上过烟瘾,一骨碌爬起来问道:“怎么,比往常人多多少?”

“不知有多少倍,问题是提款的人越来越多,都排到大街上去了。”“稳住,大先生不在,你们一定要稳住。这些日子市面不稳,人心惶惶,如果咱们稳住了,大家放了心,也许就过了这一关。要是我们先乱了,那就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。”老刘想了想又叮嘱道,“此时我不能出面,我一出面,就显得我们太拿这事当事了。前面由你顶着,你要当没事一样,该说就说,该笑就笑。”

打发走前柜,老刘立即叫库房管事前来问话,管事道:“库里现银只有二十几万两。”

老刘心惊肉跳,九江、汉口解过来的十几万两银子,他都拿出去堵了窟窿,本来以为个把月就周转回来,谁料事情来得这么快。他强按住慌乱道:“二十万两足够了,汇丰的票子还有多少?”

阜康的存银,一部分人库,一部分拿到汇丰存上生息,关键时候这部分也可以提出来,只是要损失点利息。

“汇丰的银票,有十二万两,一票是八万,一票是四万。”

“这个是不必动的。你到典当那边去打个招呼,把现银盘盘,准备救急,你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主张,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这边出了事,那边也没好处。”老刘叮嘱道。

他说的那边,是指胡雪岩在上海开的四家典当。库上管事从后门走了,老刘再打发人叫柜上的人前来回话。

“前面怎么样了?”

“不好得很,已兑出去了五六千两,可是人越来越多。”

“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,没事也得慌出事来。”老刘责备柜上的档手,“你们要动动脑子,银子照兑,人人有份,但你们就不能把时间拖长一点吗?”

前柜档手知道自己有些人慌无智,把这茬给忘了。七八年前,因为英国人在云南闹马嘉里案,上海也曾经紧了一阵子,有几天来提现的人也多了不少,胡雪岩让算息的、包银的都放慢速度,从容应付过去了。自己是阜康的老人,一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一点,他连忙道:“我已经吩咐了,比平时已经慢了不少。再慢要是让人看出来,那就弄巧成拙了。”

“你这么办很好,分寸由你掌握。”老刘拿空话给前柜吃定心丸,“放心吧,我已调着头寸。”

所谓头寸,就是款子。调着头寸,就是筹到了现银。

吃午饭的时候,前柜的档手让伙计们慢慢吃,只留两个人应付,这么轮流着吃饭,又延宕了些时候。到了两点多,汇丰银行来人了,前柜立即把他请进客厅,老刘亲自来应付。

“那笔五十万的款子今天到期了,不知为什么海关没拨银子过去,我特意来问问。”

所谓问问,就是催款,按照当初的借款合同,海关不拨银,就要由胡雪岩的阜康钱庄先垫上。这种时候也曾经有过,垫个十万二十万根本不在话下。老刘问道:野海关拨过去了多少?缺多少我们补多少,这个你们放心就是。”“海关一两也没拨。”

“是吗?”老刘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抖了,于是努力控制着道,野前些日子胡大先生与邵观察商议过了,银子已到了四十几万,汇票我们都看过了。也许邵道台忘记了,我们帮你催催。”

“我们已经催过了,邵道台不在衙门,据海关的办事人员说,并没有协饷解到。”

“你看,胡大先生回杭州了,他家老小姐的好日子上海人都知道的。你看我的面子,请宽限几日,如果海关还不拨银,我们阜康照付就是。”

“好,那就以明日为限,如果明天十二点前我们还没收到银子,就来阜康提现银。”

“好,明天十二点为限。”

老刘亲自去上海道台衙门,里面有个书办,平日交情不错,找到他悄悄地问邵大人是否在衙门。书办道:“大人今天有事到吴淞口了,明天就回来。”“那我想问一下,各省协饷不知到了没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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