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字体:

第十九章 祭先祖巧遇故知 泯恩仇建文身退(第3页)

章节目录保存书签

“陛下是关心大师,想给您找个好的归宿……”

“闲话勿用再说!”建文伸出巴掌阻止了胡濙的信口雌黄,只淡淡道,“贫僧只有一事不明!这些年贫僧闭关隐居,从不与外人交结,不知胡大人如何能追查至此?若大人能慷慨解惑,贫僧愿意从命赴燕!”

胡濙微微一笑,深深一揖从容道:“大师出家二十年,行踪本不为外人知。只是上个月在下去孝陵祭拜,完事后偶至懿文太子墓前,发现竟有除草添土痕迹,且土色甚新!懿文太子忌辰为四月二十五,据在下所知,除这一天及三月清明外,礼部未再遣官祭扫,而当时已是七月!当今之世,仍会私自祭扫懿文太子者,除了您也不会再有别人。在下遂在四周搜寻,今日下午大师外出正巧被在下撞到,故此番特来相请!”

胡濙说完,建文仰天长叹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:“生死皆是定数,贫僧无话可说了……”

“不……”眼见建文准备束手就擒,一旁的程济“嗖”地冲上前,伸出双臂将建文拦在身后,对胡濙大声道,“奸贼,有我在,你休想动陛下一根汗毛!”

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胡濙皱着眉头问。

“这你管不着!”程济一脸悲愤,本就遍布伤疤的面目扭曲到一起,显得越发狰狞,“要想抓陛下,先得过我这一关!”

“螳臂当车,不自量力!”胡濙不屑地一哼,大手一挥,身后两个膀粗腰圆的军士会意,提刀便要上前。程济见状,突然猛扑上前,趁着军士惊愕的当口,从其中一人手中夺过佩刀。待到胡濙反应过来时,只觉一股寒意袭来,程济已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!

“谁都不准动!”程济声嘶力竭地大叫,“谁敢动陛下!我就和这狗杂种同归于尽!”

听他这么一叫,跟随胡濙进房的军士果然投鼠忌器,不敢再冲上前。

此时的胡濙已经从恐慌中恢复过来,他举目四顾,见禅房门窗已被手下军士牢牢守住,小庙内外也都是自己的人,心中有了底,随即冷冷一笑道:“你杀了我也走不出这小庙,到时候皇上得知今日情状,一怒之下迁怒大师也是有可能的!”

“放屁!你当我是傻子么?我就是放了你,燕贼难道就会放过陛下?”程济冷笑着说完,又厉声道,“马上放我们走,否则咱们就在这里玉石俱焚!”

“放了你,皇上同样不会饶过我!”胡濙面不改色道,“横竖都是死,不如就死在你手上,至少能给子孙赚个恩荫!”

“你……”程济一时气结,也无计可施。此时军士们固然不敢锁拿建文,但胡濙也绝不下令他们退开,场面顿时僵持下来。

建文见此情状,犹豫再三,终于走上前对程济道:“罢了!事已至此,又何必连累旁人?放了胡濙吧!”

“不!”程济此时已近乎癫狂,带着哭腔道,“但有臣在,绝不能让奸人伤害陛下!”

“还有我……”正在这时,屋外传来一个女声。紧接着,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比丘尼沉着地走进屋来。待她入屋,众人皆大吃一惊——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出家多年的徐妙锦!原来徐妙锦居所与建文的小庙相隔不过半里,胡濙领着大队缇骑来抓建文,也惊动了本打算入睡的徐妙锦。眼见建文危在旦夕,她当然无法安坐,于是急匆匆赶来。

胡濙认为只要自己坚持不松口,眼前这个丑脸人顾及建文性命,最终不敢伤害自己。拖到最后,建文仍只能乖乖束手就擒。可及至徐妙锦到场,他便知事情麻烦了。徐妙锦是个杀不得打不得的人物,她要铁了心护建文离开,自己就是想拦也拦不住!

就在胡濙慌乱间,徐妙锦已走到建文身前,她抽出随身带来的宝剑护着道:“炆哥哥,咱们走!”说着,便领着建文和王钺一步步向房门外走去。程济见状,也押着胡濙跟上。众军士见状,面面相觑,都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步步后退。不一会儿,建文一行便出了禅房,来到小庙后院中。

胡濙见形势不对,心中大急。他知道今天要是放走了建文,肯定大祸临头,他心一横,对着军士们大声叫道:“不许再退,把这个尼姑给我抓起来!”

“谁敢!”徐妙锦剑锋前指,脸一沉道,“谁敢上前,我一剑戳死他!”

这部分缇骑都出自南京锦衣卫,对徐妙锦的身份和经历是再熟悉不过了。见这位姑奶奶放狠话,他们越发不敢轻动,只能围成一个小圈将建文他们困在中间。徐妙锦见状,也不再说,只提剑在手,慢慢地带着建文他们往庙门方向挪步。缇骑们无奈,也只能随他们的步伐徐徐后退。不一会儿,建文一行便已出了庙门,来到庙外的小空地上。这里停放着缇骑们的座驾,徐妙锦见着,立刻用剑将面前的军士扫开,然后冲上前牵过几匹马来道:“炆哥哥快上马,咱们押着这个官一起走!”

胡濙闻言,惊得七魂出窍,立刻撩开嗓子骂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放走了他们,你们全部都得死!”

“不放,你们现在就得死!”徐妙锦面沉如水,仗剑大喝。众缇骑两难之下,越发不知所措,趁着这机会,建文和王钺都已经上马,胡濙还欲发号施令,不过程济已经解下束带将他的嘴堵住。随即程济与徐妙锦合力将胡濙横推到马上,二人也各自上马。

“驾!驾!驾!”就在建文一行就要拨马冲出重围之际,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旋即,一群头戴圆帽脚蹬白靴、身穿圆领十二颗纽扣直裰的南京东厂番役骑马赶至。一名身着蟒袍的中年内官一马当先,瞬间便冲到近前。只见他从马上一个飞身扑向建文,将他拽落马下,然后又麻利地将他扶起控制住。

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徐妙锦见建文被擒,急得失声一喊,再借着火光一瞧,旋怒喝道:“三保,你敢拦我?”

原来来人正是内官之首、内官监太监郑和。这些年郑和一直奉旨出使西洋,不过两年前,永乐为集中实力扫平漠北,接受儿臣们的建议,中止了巡洋之举。去年八月郑和六下西洋归来后,便改任南京守备,并负责监造大报恩寺。这次胡濙访得建文下落,立刻进城找到郑和,郑和得报大惊,立发南京锦衣卫缇骑与他前往擒拿。胡濙走后许久仍无消息传来,郑和不放心,遂亲率南京东厂的番役前来,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现场。

徐妙锦怒叱间,其他番役也已赶到,郑和大手一招,叫来几个番役将建文“搀扶”住,这才对徐妙锦一揖,不卑不亢道:“此僧乃皇爷贵客,奴才需将他请到北京!至于您要去何处,奴才绝不敢阻拦!”

这时建文已被擒,徐妙锦和程济他们也只能重新下马,待站定后,徐妙锦冷哼一声道:“你这阉狗还敢跟我顶嘴?今天我要带炆哥哥走,你要敢拦,我连你一道杀了!”

除了在靖难的战场上,郑和还从未被人叫过阉狗,尤其是进入永乐朝后,他升任内官监太监,又充任巡洋正使总兵官,身份更是贵重无比。现在徐妙锦一上来就骂他阉狗,犹如揭他的伤疤,激得他火气噌噌直往上冒。不过郑和生性沉稳,而且当年他与徐妙锦也有交往,熟知其性格,再加上徐妙锦身份也非同一般,郑和才强将怒火按了下去。但再回起话来时,语气已明显强横许多:“法师明知此人为谁,就更当明白奴才苦衷!如若法师要动杀戒,奴才也只能奉陪。只要您杀得了奴才,那人您自可带走。若奴才不小心伤了法师,那届时皇爷自会惩戒,是杀是罚,奴才绝无二话!”说完,他右手往旁边一伸,立刻有番役递来一柄腰刀。

徐妙锦没料到郑和如此强硬,一时有些茫然。郑和的武功她是知道的,真要打起来,她肯定敌不过这位内官中的第一高手。本来,徐妙锦依恃的是自己身份特殊,一般人不敢伤着自己,所以可以借此使人投鼠忌器。但郑和是永乐的心腹内臣,圣眷远非常人可比。加之刚才她出言不逊,一个不小心惹恼了郑和,激得他也放出狠话,这下反而使形势更加恶化。她此来的目的是救出建文,但现在建文已落入郑和手中,如此一来,她也黔驴技穷了!

程济也意识到形势不妙,随即将胡濙的头发一揪,对郑和狠狠道:“你敢不放人,我就杀了他!”

郑和一哂道:“咱家是内臣,只管给皇爷办事!至于其他人等如何,与咱家无关!”

见此情景,建文自知不免,心中反而平静下来,他望向郑和道:“郑公公,贫僧跟你去北京,不过请不要牵连他人!”

听了建文的话,郑和心中一安。他虽然抓到建文,但也怕这位昔日天子自寻短见。这时他主动认命,来日赴燕的路上也会少许多风险。至于建文之请求,其中徐妙锦郑和肯定不能拿她怎么样,剩下的一僧一俗两个男人,其中老僧郑和依稀认出是王钺,另外一个面目丑陋,他从未见过,但从年纪上看肯定不是当年的太子朱文奎。为保险起见,郑和又问道:“敢问大师,当年您出家前的公子现在何处?”

章节目录